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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四章 姐夫,你对得起我吗?

“如果我给你签名,那其他人找我签名,我签不签?全校学生如果都来找我呢?大家还学不学习了,我还学不学习了?学校是学习的地方,不是追星的地方……”

苏超心平气和的回应。

“好,说的好!”

...

雪落在窗台上,像一封封未拆的信。王劲松坐在书桌前,指尖悬在键盘上方,迟迟没有落下。那句“只要我还愿意诚实,我就没有输”还停留在屏幕中央,像一块锚,将他钉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。窗外的城市被雪覆盖,连霓虹都显得温柔了。他忽然想起周晓棠站在落基山晨光里的模样??不是舞者,不是老师,只是一个女人,安静地站在自己的生命里,不再躲闪。

他关掉文档,起身泡了杯热茶。水汽氤氲中,手机又震了一下。是苏超发来的语音:“老王,刚从剪辑室出来,导演说想加一场戏??主角站在天台,看着城市灯火,一句话不说,就那么站着。你觉得行吗?”

王劲松笑了笑,回过去一段文字:“行。但别让他流泪。真正的释怀,是眼睛干干净净的。”

他知道苏超会懂。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太多解释。就像当年在舞蹈学院排练厅外,他默默递过去的一杯豆浆;就像林知梦第一次试镜失败后,三人挤在出租屋里吃火锅,谁也没提“梦想”这个词,却都吃得格外认真。那些年,他们用沉默扛过所有喧嚣,如今终于可以用沉默表达最深的情感。

第二天清晨,他照例六点起床,沿着江边慢跑。积雪未化,路面湿滑,但他步伐稳健。几个晨练的大爷认出他来,笑着打招呼:“王老师,书我看了三遍!”“电影我也去了首映,最后一段我哭得不行!”他一一回应,语气平和,没有躲闪,也没有刻意停留。他曾害怕这种注视,总觉得掌声背后藏着审判,可现在他明白了??被人看见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你根本不敢面对那个被看见的自己。

回到家中,邮箱弹出一条新消息:《旁观者的告白》样稿已排版完成,出版社希望一周后定稿。

附件里附了几位读者的反馈摘录。

其中一条写着:“您写的那个修车铺的老李,就是我爸。

他一辈子没出过县城,可看完您的文字,我妈说,她第一次觉得他活得挺了不起。”

王劲松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,眼眶发热。

他想起采访那天,老李蹲在车底修一辆破旧的桑塔纳,油污满手,却笑着说:“我不懂什么大道理,我就知道,每辆车都有它的脾气,得慢慢哄。”

那一刻,他突然明白,所谓“真实”

,不过是允许一个人以本来的样子存在,不必闪光,也不必完美。

下午三点,门铃响了。开门的是个陌生女孩,二十出头,背着双肩包,手里抱着一摞书。她有些紧张地说:“王老师,我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学生,我们班把您的《演员的背面》当课外读物……我能请您签个名吗?”

他请她进屋坐下,倒了杯热水。“你们老师怎么选这本书的?”

“她说,现在的年轻人太累了。”女孩低头搓着手,“大家都忙着‘卷’,忙着证明自己有价值。可看了您的书,我才意识到,也许我们真正该问的不是‘我能成为谁’,而是‘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’。”

王劲松怔住。这句话,他曾用二十年才学会。

他翻开她的书,在扉页写下:“愿你永远保有说‘不’的勇气,和说‘我很好’的底气。”签完名,他又多送了她一本《旁观者的告白》样书。“送你。也许有一天,你会写出属于你的故事。”

女孩走后,他坐在阳台上抽烟。烟快燃尽时,手机响了。来电显示是林知梦。

“我们在村小的第一堂课上完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笑意,背景有孩子叽叽喳喳的喊声,“有个小女孩问我:‘姐姐,明星是不是都不会生病?’我说会啊,我也感冒过,还打喷嚏打得妆都花了。她就特别开心,说原来厉害的人也会流鼻涕。”

王劲松笑出声:“你们真是去支教,还是去祛魅?”

“都是。”林知梦轻声说,“这里的孩子没见过地铁,不知道热搜是什么,但他们知道春天什么时候开花,知道哪棵树上的果子最甜。我觉得……这才是活着。”

电话挂断后,他翻出相机里存的照片??那是去年在温哥华拍的,周晓棠在厨房煮咖啡,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肩上。他一直没舍得删,也不敢发朋友圈。不是因为留恋,而是怕打扰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平静。他们之间的关系,像一首没有副歌的诗,没有高潮,却每一句都恰到好处。

晚上七点,他接到出版社主编的电话:“央视读书栏目想推荐《旁观者的告白》,但他们希望你能录一段视频寄语。十分钟以内,谈谈写作初衷。”

他答应了。

摄像师第二天上门,架好设备,问他要不要补光或化妆。他摇头:“就这样吧,我今天穿的是上周洗过的毛衣,头发也没梳。”

镜头打开后,他直视前方,语气平静:

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放着明星生活不过,要去写这些普通人?我想说,我从来就没真正‘过’那种生活。我在聚光灯下演了二十年‘王劲松’,直到去年才敢写下第一句真话。而这本书里的每一个人,他们或许没上过电视,没拿过奖,但他们每一天都在演自己??不NG,不重来,也不需要观众鼓掌。他们让我明白,真正的勇敢,不是站上舞台,而是敢于在无人注视时,依然认真生活。”

视频拍完,团队都说感人,建议配上音乐和字幕。他只回了一句:“不要修饰,原样发出去就好。真实的东西,经得起沉默。”

三天后,视频上线。一夜之间播放量破千万。评论区清一色写着:“看哭了。”“我也想做个不被看见但踏实活着的人。”“原来平凡不是失败,是另一种自由。”

与此同时,《不卷者联盟》开始全国路演。苏超每到一座城市,都会在映后交流时说同一句话:“这部电影不是让我们都不工作,而是提醒我们??别忘了为什么要出发。”

有个大学生举手提问:“如果社会不允许我们慢下来呢?老板要KPI,父母要买房,女朋友要安全感,怎么办?”

苏超沉默了几秒,然后说:“我不能替你辞职,也不能替你还房贷。但我可以告诉你,我拍这部电影的时候,也怕过。怕票房不好,怕被骂蹭热度,怕从此没人找我演戏。可当我走进那个古镇,看到剧组所有人放下手机、一起吃饭、聊童年、看星星的时候,我突然觉得??哪怕这部电影最后没人看,这段日子也值了。”

台下响起掌声,有人悄悄抹眼泪。

王劲松通过直播看了这场问答。结束后,他给苏超发了条信息:“你说出了我没敢说的话。”

苏超回得很快:“因为你写了书,我才能说出这些话。我们互为回声。”

春节前夕,他收到一份快递。打开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册子,封面写着《我们的舞》。翻开第一页,是周晓棠的笔迹:

> “致劲松:

> 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教学笔记和回忆录。里面有我们跳过的《春之祭》,有你当年帮我改的动作设计,也有我后来教孩子们时写的感悟。我不再追求完美的姿态,只想让每个孩子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旋转。就像你写的那样??真正的艺术,是敢于展现真实的自己。

> 今年春天,我打算办一场小型演出,名字叫《抵达》。如果你有空,欢迎来看。

> 不必回应,不必承诺,只需到场。

> ??晓棠”

他把册子抱在怀里,像抱住一段失而复得的时光。

除夕夜,他没参加任何聚会,独自在家煮了一锅饺子。电视开着,春晚的声音像是遥远的背景音。手机不断弹出祝福消息,他一一回复,唯独对周晓棠那条“新年快乐,雪停了,星星很亮”久久未动。直到午夜钟声响起,他才轻轻敲下五个字:

“我也看见了。”

正月初五,他启程飞往加拿大。登机前,经纪人打电话劝阻:“你现在热度正高,新书销量破百万,多少节目等着你去录?这时候出国,太不明智了。”

他笑了笑:“我不是去逃避,是去赴约。”

飞机穿越云层时,他再次拿出那片枫叶护身符。布袋已经有些磨损,但枫叶依旧红得沉静。他闭上眼,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上,不再是聚光灯下的演员,而是一个观众。台上演着他的过往??少年时的倔强,青年时的迷茫,中年时的觉醒。当他看到那个在病房外偷偷哭泣的自己时,竟忍不住伸手触碰屏幕,仿佛想安慰那个曾以为必须完美才能被爱的男孩。

落地温哥华,周晓棠仍在接机口等他,仍是那把深蓝色的伞,只是这次,她笑了。

“你来了。”她说。

“我说过会来的。”他答。

他们没有拥抱,也没有多余的话,只是并肩走出航站楼。外面阳光正好,积雪开始融化,远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轻响,像是冬天正在退场。

第二天,他们去了海边。周晓棠带他走进一间废弃的礼堂,木地板吱呀作响,墙上挂着褪色的幕布。她说:“这就是《抵达》的排练场。孩子们下周就来。”

他环顾四周,忽然说:“让我试试编一支舞吧。”

她惊讶地看着他:“你还记得动作?”

“记不太清了。”他笑,“但我记得感觉。那种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冲动,比任何技巧都重要。”

接下来几天,他留在礼堂参与排练。起初孩子们怯生生的,不敢靠近这个“电视上的人”。直到他脱掉外套,卷起袖子,亲自示范一个旋转动作,摔了一跤,惹得全场哄笑。从那以后,他们开始叫他“王叔叔”,争着让他纠正姿势。

有个小女孩问他:“王叔叔,你跳得不好看,为什么还要跳?”

他坐下来,认真回答:“因为我不是为了好看才跳的。我是为了开心。”

女孩歪着头想了想,点点头:“哦,那你继续跳吧,反正我们都笑了。”

演出当晚,小镇居民几乎全员到场。舞台简陋,灯光昏黄,但气氛温暖得让人想哭。第一个节目是群舞《风中的种子》,孩子们穿着自制的纱裙,在鼓点中奔跑、跳跃、跌倒、再爬起。最后一个节目,是独舞《光》,由一个十二岁的盲童女孩完成。她听节奏起舞,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富有情感。当音乐停止,全场寂静,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
王劲松坐在角落,泪流满面。

谢幕后,周晓棠走到他身边:“这支舞,是你写的吗?”

他摇头:“是她自己的。我只是帮她把结构理清楚。真正的创作者,是她。”

“你看,”她轻声说,“我们都没变成当初想象的样子。你没成为大明星,我没成为首席舞者。但我们都在做同一件事??帮别人找到他们的光。”

他点头:“也许这才是命运最温柔的安排。”

临走前夜,他们在壁炉前喝酒,还是那瓶标签模糊的红酒。窗外星空如洗,北极光隐隐浮现。

“下次见,会是什么时候?”她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他微笑,“但我知道,无论多久不见,我们都不会变得陌生。”

“因为你终于不再藏了。”她望着他,“而我也学会了等待。”

他举起酒杯:“敬那些迟到的相遇。”

“敬永不熄灭的微光。”她碰杯。

回国后,他将这段经历写进了《下一个春天》的第三章。其中有这样一段:

> “有些人一生都在追逐聚光灯,直到某天才发现,真正的光芒,来自你敢于照亮自己的那一刻。我不再渴望万人欢呼,只愿在某个清晨,有人读完我的文字,轻轻说一句:‘原来我也可以这样活。’那就够了。”

新书发布当天,他出现在书店签售会现场。没有保安清场,没有媒体围堵,他就坐在一张木桌后,一页页签名,一句句回应读者的问题。有个年轻人递上书,眼里含泪:“王老师,我辞职了。我不想再假装热爱那份工作了。”

他抬头看他,认真地说:“恭喜你,你才是真正的勇者。”

傍晚回家,手机响起。是苏超:“老林怀孕了,六个月了。我们决定留在云南,至少一年。孩子会在山里出生。”

他愣了几秒,随即笑出声:“挺好。以后让他/她先学会听鸟叫,再学ABC。”

“我们给孩子起名叫‘望舒’。”苏超说,“取自‘前望舒使先驱兮’。意思是,迎着月光前行的人。”

“好名字。”他轻声道,“是个诗人。”

挂了电话,他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。城市灯火如河,流淌不息。他知道,这个世界依然在卷,依然有人为流量癫狂,为热度搏命。但他也看见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掉滤镜,删掉剧本,尝试用本来的声音说话。

他掐灭烟,转身走进书房。电脑屏幕上,《下一个春天》的最后一章已完成初稿。结尾写着:

> “我不再追赶时间,而是与它同行。我不再定义成功,而是重新理解生活。当我终于敢说‘我累了’,而不是‘我没事’;当我能坦然接受‘我不懂’,而不是硬撑着装聪明;当我可以在人群中安静地坐着,而不急于证明存在感??我知道,我回来了。

> 回到了我自己。

> 而这个春天,才真正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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