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御前亲军和“咸人头”(求收藏,追读)(1/2)
天启七年十月初三,北京城安定门内。
时值深秋,寒意已重,但城门内外的空地上,却黑压压跪满了人。
素色官袍的文官以四位阁老为首,簇拥着六部堂官;身着素色蟒袍、麒麟补子或寻常武官服的勋贵们,则以定国公徐希皋、武清侯李诚铭、襄城伯李守?
为尊,领着京中一干世袭的指挥使、佥事之流;另一侧,则是在天启爷晏驾后便陆续汇集京师的在籍官员,孙承宗、李邦华等昔日被魏忠贤排挤的干臣赫然在列,周围多是东林清流的面孔;更外围,则是进京赶考的各地赴京举子,人头攒动。
史可法、管绍宁、庄应会、黄宗羲等各地才俊都在其中。
今日这三山五岳的人物都齐聚安定门内,明面上是跪迎“奏凯还朝”
的新天子。
可实际上,大家伙儿却想见识一下这小皇帝带着的是什么样的精兵,也敢吹斩杀边墙外的鞑子数千?
......
“总算是……回来了。”
跪在最前头的首辅黄立极,趁着整理袍袖的间隙,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身旁的次辅施?
来叹道。
他那张因连日悬心而显得格外疲惫的脸上,此刻才透出几分活气。
施?
来同样压着嗓子,心有余悸:“黄公说的是。
这几日,老夫这心就没落回肚子里去过!
陛下轻骑简从,只带些许‘亲军’就出京巡边,说是几日便回……谁曾想,竟撞上了鞑子破关!
蓟镇边墙一破的消息传来,老夫眼前一黑,差点以为……以为……”
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,但“土木堡”
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在几位阁老的心头。
天启爷刚去,新君若再出事,这大明江山顷刻间便是滔天巨浪!
“幸而,幸而陛下洪福,天佑大明!”
礼部尚书来宗道连忙接口,语气里满满都是劫后余生,“传回的消息说是陛下亲临军前,稳住了阵脚,还打了个大捷……唉,只要陛下平安归来,便是万幸!
至于这‘大捷’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与另外几位阁老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他们浸淫官场数十载,深知“大捷”
二字的水分。
陛下年轻气盛,许是击退了小股骚扰的鞑子,或是守住了某处堡寨,鞑子见无利可图自行退走,这便足可称“捷”
了。
“无论如何,陛下此行太过凶险!”
工部尚书薛凤翔语气严肃,“待陛下回宫,吾等必要联名进谏!
天子乃万乘之尊,身系社稷安危,岂可再效英宗武宗旧事,轻蹈险地?
此番侥幸,焉知下次如何?
绝不能再有下次了!”
几位阁老、尚书纷纷颔首,低声附和。
他们都是刚刚加入“帝党”
的,尚在”
考察期中,所以之前未敢死谏阻拦皇帝出京。
不过同样的事情,是绝对不能有下次了。
......
离文官队列稍远些的勋贵圈子里,气氛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定国公徐希皋捻着保养得宜的胡须,眉头微蹙。
他身边的武清侯李诚铭、襄城伯李守?
等人,脸上也难见多少迎接圣驾的喜色,反而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“清田……真要清田了?”
一个世袭指挥使的声音带着焦虑,打破了勋贵间短暂的沉默,“国公爷,侯爷,陛下划下的这道,也太狠了些!
传闻说,在蓟镇、宣府、大同、昌平四镇,要我等吐出一半的军田!
这……这简直是要割我等的心头肉啊!”
“哼,还有那第二条路呢!”
襄城伯李守?
冷哼一声,语气满是不忿,“不出田,就得出人!
二百亩良田换一个全副武装的骑马甲士?
这账怎么算都是亏!
田是祖上传下的基业,是能收租的!
人?
养一个能打仗的骑马甲士,一年耗费多少?
更别说上了战场,刀枪无眼……”
定国公徐希皋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疲惫:“陛下心意已决,借着整饬边备的名头,又有‘大捷’之功在手……怕是不好硬顶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愤怒、或忧虑、或算计的脸,“至于这蓟镇大捷?
呵……”
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,“诸位在京营、在五军都督府也都有耳目,蓟镇都是些什么兵?
十三个月没法饷,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,凭这些人马就能斩了鞑子数千?
谁信?
本爵是不信的!
怕是陛下少年心性,好大喜功,下面人投其所好罢了。
这‘捷’越大,水分只怕也越大。”
勋贵们闻言,纷纷点头。
......
孙承宗、李邦华等东林清流聚集之处,弥漫的则是一种痛心疾首的愤懑和深沉的失望。
“阉党余孽,其心可诛!”
一位白发苍苍的御史声音不高,却字字铿锵,“若非彼辈蛊惑圣心,撺掇陛下轻出,焉有此次险之又险的巡边?
陛下甫登大宝,根基未稳,便效那正德旧事,视军国大事如儿戏!
若非祖宗庇佑,苍天有眼,差一点,差一点就酿成第二次‘土木之变’!
大明江山,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?”
李邦华长叹一声,接话道:“木匠天子方去,新君却又……却又如此尚武好动!
这大明,何时才能迎来一位真正的明君圣主?
朝纲不振,阉宦虽除其魁首,然其流毒仍在,陛下对王体乾、徐应元等内侍依旧倚重……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啊!”
他话语中的失望之情,溢于言表。
他们这些被魏忠贤打压排挤的官员,本以为新君即位,会铲除阉党,大明将迎来中兴曙光,却不料皇帝行事如此“轻率”
。
“孟?
所言甚是。”
孙承宗作为帝师,资历最深,语气相对沉稳,“陛下勇则勇矣,然治国非仅凭血气之勇。
此番侥幸得脱大险,望能以此为戒,收心养性,亲贤臣,远小人,以社稷为重。”
他口中的“小人”
,可不仅仅指残余的阉党,也包括了那些可能逢迎皇帝“尚武”
之心的新贵。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