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分田,发饷!(求收藏,求追读)(1/2)
盛京城的初冬比北京更显肃杀,范永斗裹紧狐裘,踩着没踝的积雪推开“范家老号”
的黑漆木门,铜铃叮当惊醒了打盹的伙计。
那伙计抬眼一瞧,慌忙扑跪在地:“东家!
您怎么……”
“备热水,熬参汤!”
范永斗抖落肩头雪沫,反手拽进个踉跄的身影??
侯兴国青缎棉袍沾满泥浆,脸颊被寒风割出数道血口,昔日油光水滑的头发散乱着,还结着冰绺子。
“范……范东家……”
侯兴国牙齿咯咯打战,“那些辽兵真敢屠城?
连妇孺都……”
他眼前又晃过大宁城冲天火光,束不的王府侍女被拖到野地里扒光衣裳的场面......
“噤声!”
范永斗猛地捂他的嘴,眼风扫过空荡的店面。
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几匹褪色潞绸,角落铁锅里炖着带毛的狍子肉,腥膻气混着霉味在屋里盘旋。
这哪像纵横北地的晋商字号?
分明是土匪窝!
他把侯兴国带进了一间库房。
幽暗烛光里,整箱辽东参摞成墙,鹿茸角堆在生锈鸟铳旁,最扎眼的是几卷泛黄的羊皮舆图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蓟镇边墙各堡的驻军、粮仓、火器库。
“认得么?”
范永斗抓起一张图哗啦展开,“潮河所、墙子岭、古北口……明军布防,粮草囤积,火器配置,全在这儿!”
他狞笑着将图拍在桌上,“你不是当过锦衣卫的同知吗?
看看,这图上标的可有错漏?”
侯兴国瞬间明白了范永斗的意思,整个人抖成了筛糠一般。
范永斗却揪起他衣领:“侯老爷,你给束不的一万两金子,买来的是灭族之祸!
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......
现在能救命的只有盛京宫里的贵人!”
侯兴国大惊:“投,投,投建......
州?”
范永斗揪着侯兴国的衣领,声音压得极低:“侯老爷,你以为逃到出大宁城就安全了?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等大明天子弄明白是你买了束不的的蒙古骑兵要害他,你还有活路?”
侯兴国浑身发抖,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。
范永斗俯身在他耳边道:“黄台吉大汗最是爱才,你熟知明廷内情,又通晓锦衣卫运作。
若肯投效,何愁不能保命?”
他阴森一笑,“再说了,你娘客氏这些年贪的金银,足够你在盛京逍遥几辈子了。”
侯兴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,突然抓住范永斗的手:“范东家,你说得对!
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...”
他咬了咬牙,“我这就去见黄台吉!”
范永斗满意地点头:“好样的,我替你安排。
记住,见了大汗,要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!”
......
天聪元年十月二十三日。
北风卷着雪粒子,砸在崇政殿的黄琉璃瓦上,发出哗啦啦的声音。
殿内,万字炕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松木香,却驱不散弥漫在金龙盘柱间的肃杀。
黄台吉端坐在殿中央的龙椅上,身着靛蓝棉袍,一双细长锐利的眼睛,如同盘旋在雪原上空的海东青,审视着眼前匍匐在地的汉人侯兴国。
金文官章京范文程垂手侍立一旁,身后是粗粝的夯土墙。
“大汗,”
侯兴国额头抵着冰冷的毡毯,声音带着一路奔逃的惊惶,“罪臣侯兴国,叩谢大汗活命之恩!
明国昏君无道,残暴不仁,屠戮忠良,逼得罪臣家破人亡,只得投奔大汗,乞求庇护,愿效犬马之劳!”
范文程用流利的满语转译着,语调平稳,不增不减。
黄台吉微微颔首,脸上浮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,抬手虚扶:“侯先生请起。
明朝失道,使贤良蒙难,非先生之过。
既来归我大金,便是自家人。
赐座,看茶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气度。
侯兴国谢恩起身,半个屁股挨着锦墩,双手接过侍女奉上的热奶茶,指尖犹在微微颤抖。
他偷眼觑着这位建州之主,对方身上没有预想中的蛮横戾气,反透着一种深沉的城府,这让他心中稍安,又莫名地升起一丝寒意。
“罪臣斗胆,”
侯兴国定了定神,开始历数崇祯的“罪状”
,从议罪银逼得他倾家荡产赎母,到东华门外魏忠贤等人被逼献银的屈辱,尤其着重描述了崇祯在蓟州三屯营的种种作为,“……那朱由检,年不过十七,行事却狠辣果决,远超其龄!”
“他亲临乱军,冒雨押饷,收买边卒人心;更以雷霆手段,血洗朵颜卫大宁城,老弱妇孺皆掠,男子高过车轮者尽斩!
其行径之酷烈,实乃暴桀重生!”
当范文程将“血洗大宁城,男子车轮斩”
的话语清晰译出时,黄台吉一直平静如水的面容上,终于掠过一丝细微的讶异。
他端着奶茶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目光陡然变得幽深,仿佛看到了燕山以北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。
他低声用满语对范文程道:“范章京,这小皇帝……手段够辣,心肠够硬啊!”
范文程躬身,同样用满语谨慎回应:“大汗明鉴。
如此酷烈,确失仁心。
假以时日,明国上下必生怨怼,人心离散。”
“不,”
黄台吉缓缓摇头,眼中精光一闪,那点讶异已被更深的忌惮取代,“他不只是残暴。
范章京,你想想,朵颜卫盘踞大宁,卡在燕山与辽西之间。
他为何偏偏选在此时,以如此酷烈手段屠灭朵颜?”
“这是在用屠刀清理门户,是在斩断一条可能绕开辽西、直插蓟镇,甚至威胁他北京后背的通道啊!
他是怕了,怕我大金的铁骑,像尖刀一样从那里捅进去!”
范文程微怔,随即露出思索之色:“大汗之意……他是未雨绸缪?
可朵颜卫素来摇摆,未必真敢为大金前驱……”
“料敌需从宽!”
黄台吉的声音陡然转沉,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的佛珠,脸色凝重,“宁可信其有备无患!
这朱由检,年纪虽小,眼光却毒,下手更狠!
他这是要在长城以北,滦河、宽河那些河谷地带,为明军清理出一块立足之地!
让孙祖寿、祖大寿之辈,能稳稳地扎下根来!”
他猛地抬眼,目光如电射向殿外风雪的北方,斩钉截铁道:“绝不能让明军在宽河、滦河谷地站稳脚跟!
那里,必须是我们大金勇士的地盘!”
......
积水潭大营校场,朔风凛冽。
校场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上,崇祯一身戎装,玄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。
他面前的长案上,堆放着厚厚几摞崭新的田契文书,墨迹犹新。
台下,两千余名蓟镇归来的老兵昂首挺胸,按营列队,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些田契,目光灼热得仿佛能融化冰雪。